華裔退伍軍人鄭永佳當選南布碌崙有史以來的第一個華裔州眾議員，奇跡般的用區區2.5萬美元，打敗了手握逾100萬美元競選資金的民主黨資深對手，可謂共和黨的一大勝利。不料，民主黨在競選落幕後才提出鄭永佳「是否在布碌崙住滿一年」的問題，而非在競選前向法院提出質疑。這是非常罕見的情況。

法律依據和100年前的先例

根據聽證會的通知，民主黨依據的法律是紐約州憲法第3條第9節，「每個議院應⋯⋯裁決其成員的選舉、複職和就職資格」。然而，該條款很少被使用，特別是在議會中。

上一次用這條法規，還是100多年前的事情，當年因為進入國會的社會主義者被視為「致力於推翻政府，不適合擔任公職」，頻頻被驅趕。

左翼雜誌《猶太潮流》（Jewish Currents）曾在2020年9月11日刊登一篇文章「立法機關中的紐約社會主義者」，對比了1919年當選為美國國會議員的五名社會主義者，和當今之世當選社會主義者的異同。那五名社會主義者因為對美國不忠，在1920年被開除出議院。

文中說，前後相差100年的兩個事件不同之處是：（1）現在的社會主義者屬於民主社會主義組織（DSA），DSA不是政黨，而是「在民主黨內部運作的組織」，也就是打著民主黨頭銜的，利用民主黨來壯大自己陣營的社會主義者，因為「身處民主黨之內可能會受到某種程度的保護」；（2）雖然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仍然可以團結起來，共同反對當今的社會主義者，但如今的立法者，「離左邊並不遠」。

簡而言之，上次運用該法規的歷史背景是1920年代，美國反共的高峰期。如今時代大轉變，當下正是美國社會主義（左派）得勢的高峰期。昨天在坐盤問鄭的民主黨司法委員中，也包括DSA成員。

在民主黨老議員白彼得落選後，州眾議會議長希斯提（Carl Heastie）發起了調查，也是依據此條款對鄭永佳舉行聽證會，並可能取消其任職資格。

鄭永佳在曼哈頓的住址爭議

四個多小時的聽證會上，民主黨主導的司法委員會和他們的律師施萊因（Stanley Schlein）盤問了鄭永佳和其律師莫虎三個多小時。現場的情形頗像法庭審案，民主黨人的律師施萊因扮演檢察官的角色，鄭永佳在證人席上，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被全面詢問包括個人和家庭隱私問題。

鄭永佳一方提交了他在2021年11月7日之前在布碌崙地址收到的郵件，以及2021年提交的納稅文件（布碌崙地址），還有鄭的妹妹和布碌崙鄰居的宣誓書，他們發誓鄭永佳住在布碌崙中木（Midwood），與他87歲、失明的叔叔一起照顧他患有老年痴呆症的95歲母親。這套房子是鄭的家人在50年前買下的。

鄭永佳說告訴委員會：「我特此聲明——我向你發誓——從2021年11月1日起到現在，我一直都是布碌崙的合法居民。」

民主黨的律師施萊因向委員會提交的文件包括：通知鄭永佳服兵役的軍事徵召通知（military call-ups）、車管所記錄、他的投票歷史以及近兩年他作為市選舉委員會投票站工作人員的一些工資支票，都寄給鄭永佳在曼哈頓的地址。

此外，鄭永佳在曼哈頓下城仍然保留了一套租金穩定房。根據紐約市對租金穩定房的規定，承租人必須將該房屋用作主要居所，才有資格簽租約。施萊因追問鄭永佳是否了解該法律，現在是否還每月為那套公寓付房租，鄭永佳回答「是」，但他說那間公寓無人居住，他當時「並不清楚有這條法律」。他解釋，此前的選民登記、車管所文件和工資支票都用曼哈頓的地址，是為了方便。

鄭的律師質疑：為何違背選民意願？

鄭永佳的律師莫虎指出，判例法允許人們維持多個居住地。鄭永佳的太太於2019年底過世後，鄭開始過渡到持續住在布碌崙母親家中，那是他出生、成長和心之所屬的地方。

莫虎質疑，為什麼議會在法庭外提起訴訟？而不是在鄭永佳列上選票前，由立場中立的法院來裁決居住權問題。「你們中的每個人都有責任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要試圖撤銷他的選舉結果？為什麼要違背第49議會區人民的意願，他們已經正式投票選了他。」

司法委員會中的史坦頓島共和黨議員坦努西斯（Michael Tannousis）對此進行反駁，他要求施萊因向小組展示證據，證明鄭永佳晚上在哪裡過夜。施萊因回應說，自己又沒和鄭永佳同住，當然拿不出證據。

聽證會結束時，議會司法主席拉文（Charles Lavine）指示施萊因起草一份報告，供委員會在年底前審查，並發送給明年1月1日開始上任的新議會。拉文說，也歡迎莫虎提交報告。

數十名華人赴州府撐鄭永佳

目前民主黨在州眾議會的150個議席中贏了100多個席位，仍然保持2/3多數的優勢，因此鄭永佳一名共和黨人是否上任，其實對州眾議會的運作幾乎沒有影響。但民主黨對鄭永佳的瑕疵緊咬不放，可能會為未來的居住挑戰樹立一個重要先例。

如果州議會在1月份投票取消鄭永佳的任職資格，這將觸發州長霍楚召集特別選舉，另選一名州眾議員。但共和黨人也可能提起訴訟，最終讓法庭來裁決。

事關布碌崙選出的第一位華裔州眾議員，當地約60名華人從昨日凌晨4點出發，乘車5小時趕往紐約州首府，參加上午9點半召開的聽證會，一些人在場外舉著「亞裔的選票重要」（Asian Votes Matters）、「停止竊取鄭永佳的職位」等展板，進場的人則在衣服上貼有「鄭永佳勝選」、「為鄭永佳伸張正義」等英文貼紙，聲援鄭永佳。

紐約州眾議會少數黨領袖巴克萊（William Barclay）昨日發表聲明表示，聽完聽證會他有更加強烈的感覺——鄭永佳應該上任。「從法律、政治和選舉的角度來看，毫無疑問，他應該接任第49選區州眾議員。」

他鼓勵同事投票支持鄭永佳上任，「選民的意願在選舉日得到了明確表達。今天收集的證據和證詞中沒有任何內容足以否定布碌崙的歷史性勝利。我相信鄭將成為紐約州立法機構的第一位亞裔共和黨議員，我期待與他共事。」

鄭永佳的證詞及代表律師莫虎的辯說為華人參政充滿荊棘作了一次歷史性的自辯，儘管雙方各執一詞，解讀州憲角度不一，但其劇劇性的起伏顯然已超出鄭永佳個人事件。

鄭永佳昨日保持一向說話作風，平穩温和，他說，他很自豪能代表49選區勝選了州議員，是華人首次在該區勝出，現年61歲的他是第二代移民，父母是典型的早期移民，父親從事餐館，母親從事衣廠，把他和一姐一弟撫養成人，父親早逝，其母及叔父合份50年前在布碌崙中木區買了一個二家庭的房子，居住至今，那裡仍住著患失智症95歲的母親及已經失明的87歲叔父。

鄭永佳說，他自1993年搬到曼哈頓，與妻子相識於海軍軍營，2000年結婚並無子女直至2019年猝死，其妻子患肺癌，在很短時間內離世，終年只58歲，在她病終前，他全時間照顧她。由於妻子離去很突然，他在2020年患有軍人後遺症並接受精神治療。

隨後其母身體因年邁變弱，他在參選前全時間照顧患失智的母親，替她購物看醫生及陪伴，他為照顧妻子而忽略母親充滿內疚，所以他居住布碌崙已有3年，不過仍有參與華埠選站工作，他的銀行單、保險卡或退稅用曼哈頓地址至2021年「為了貪方便」。他服役海軍已有24年，曾親赴阿富汗多次，至今海軍通訊依舊用布碌崙住址，「我想大聲說，我是一位自豪的布碌崙人。」

莫虎說，鄭永佳在勝出後遭受打壓值得大家深思，他被挑戰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贏了」，對手有很多機會挑戰他但都沒有，因為無料到他會贏，現在用州憲法來核查他是否違法，為了固有偏見和政治敵意而顛覆選民的意願，是一樣古老的故事在歷史重演。

莫虎說，1920年1月7日州議會開幕當天，議長Thaddeus C. Sweet（共和黨人）在眾議院召集五名社會黨成員指責他們「是在一個絕對不利於紐約州和美國最佳利益。」

沒有無罪推定，沒有證明標準，有沒有正當程序，五名正式當選的立法委員在審判後被罷免，但是民主最終勝利，人民的意志戰勝了政治的遊戲技巧。最終五位立法議員都通過忠實選民的投票贏得連任。莫虎說「短視的黨派之爭無疑是愚蠢的。」

莫虎說，「此心安處是吾家」(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如斯對待一位有愛國熱誠足跡的軍人，願意服務大眾的一位參選華人，在他勝出後經歷現在的打壓，對於强調熱愛民主制度的國土，實在是一個反人深省的「警報」(wake-up 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