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東慧1969年出生於河北省皋城縣一個小村子裏,他7歲時毛澤東去世,9歲時鄧小平推出了改變中國命運的改革開放帶著中國走向富裕,其中的關鍵因素正是鼓勵市場經濟和自由競爭。臧東慧至今對毛時代的貧困記憶猶新,他兒時家裏連鞋都買不起,只能穿媽媽用破布上漿做的鞋子,下雨下雪鞋子裏面都是水。但家長們仍然知道鼓勵孩子刻苦學習的重要,臧東慧讀初中之前村裏都沒有通電,太陽快下山時,村裏的孩子們會爬到自家屋頂上,趁著夕陽餘暉讀書學習。他的父親是小學教師,休息的時候常常會去學生家免費為學生補課。
考初中時,臧東慧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進入重點初中,高中又考入當時教學質量威震全中國的辛集中學。1987年他考入中國頂尖的上海交通大學,那年全國有228萬學生參加高考,平均錄取率為27.2%。
臧東慧說,這些年,他家鄉的小學教育質量有所下降,培養出的重點大學學生人數下降,因為好的老師都被城裏的學校高薪挖角,但他仍然覺得,解決問題的方法應當是增加農村教師工資,而不是在高考中給農村孩子加分幫他們進入好大學。「農村孩子落後了,你應該想辦法幫他們趕上去,而不是把城裏的孩子拉下來。」他說他堅信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美國,考試都是排除主觀和後門因素的唯一公平的錄取方法。
1989年春夏之交,臧東慧讀大二。5月13日,他拖著兩天前打籃球受傷的腿,跟著幾千人的學生遊行隊伍在上海走了好幾里地。「我那時候真的是狂熱的追求民主自由,就覺得為什麼別的國家不只一個政黨我們就不行,為什麼別人能選舉我們就不行。」六四事件被鎮壓之後,臧東慧大哭了一場。那是他第一次參加政治活動,六年後他離開中國來美國攻讀博士,遠離政治直到現在。
這些並非只是臧東慧一個人的故事,而是代表了他那代中國人的共同經歷。「我們講究機會平等,他們(美國自由派)追求結果平等,這不就是毛時代的大鍋飯嗎?幹好幹壞都一樣。」牽頭抗擊常青藤大學考慮族裔的招生政策,並在哈佛案中向法庭提交了一份269個亞裔組織簽名的意見書支持原告的亞裔教育聯盟(AACE)創辦人趙宇空說。
像臧東慧一樣,趙宇空也不想把自己認定為某個黨派的支持者,但他坦承特朗普上任後廢除了奧巴馬時期鼓勵大學錄取時考慮族裔的指導方針,使自己對共和黨的看法大有改善。「我支持這屆政府,因為它支持亞裔爭取教育平等權的運動。」趙宇空說。
對於知名維權人士萬延海來說,華人新移民在美國的權益鬥爭即不難理解,又令人困惑。「這些新移民維權者大多是經歷過六四的那代人,他們相信民主,有基本的權利意識,卻沒有機會真正學習民主的程序或積累社會活動的經驗,他們很容易被煽動。」六四當天也在天安門廣場的萬延海說。
在中國時,萬延海曾經主持愛知行健康教育研究所,為愛滋患者、維族人、刑滿釋放人員等社會邊緣群體提供社會服務,使他成為國際知名的維權人士也上了中國政府的黑名單。2010年萬延海來到美國後被中國禁止入境,只能在這裏安身。作為一個民主黨黨員,萬延海說相對於共和黨,民主黨對他之前的維權工作給予了更多的關注和同情。但他也坦言自己到了美國後逐漸發現,美國自由派並不像他以前想像的那麼完美。他自己的愛知行研究所,即使是以幫助弱者為己任,也遠沒有美國自由派那麼激進。「我們只是為他們提供一些最基本的服務,從來沒有奢望更多。」萬延海說。
民主黨面臨挑戰溝通非易事
民主黨方面也已經注意到了這股新移民華人的保守力量,2017年當選民主黨全國黨部副主席的國會議員孟昭文說:「我之所以想參與到黨部的工作中,原因之一就是我覺得2016年大選中,在某些事情上,共和黨對華人社區投入了比民主黨更多的關注。我希望幫助民主黨更好的與華人社區溝通。」
但對於像孟昭文這樣出生在美國的自由派華人來說,與來自中國的新移民同胞溝通或許並非易事。美國華裔學者吳華揚2017年在《哈芬頓郵報》上撰文,提出雖然來自中國的新移民與美國出生的華人維權者在理念上有所不同,但後者應當試著包容和與前者合作而不是排斥他們。但文章的措辭使很多中國新移民認為自己受到了貶損,在網上對吳華揚口誅筆伐,使他不得不再次撰文澄清。
「中國是一個建立在惡性競爭上的社會,不大講究同情和慈善,人們更多是只顧自己。」美國華人聯合會主席薛海培說。「美國進步派的價值觀其實正是中國新移民所缺乏和急需補課的東西。」
無論怎樣,紐約的華人新移民維權者們已經掀開了華人維權的新篇章。今年四月的一天,臧東慧和八名居民聯盟的家長前去劉醇逸的辦公室與他會面。在去年的州參議員競選中,因為劉醇逸幾年前在《哈芬頓郵報》發表的一篇呼籲特殊高中採取綜合錄取方式的文章,他們選擇了支持了劉醇逸的對手艾維拉。劉醇逸在競選中以及後來當選後曾多次明確表示反對市長的改革計劃,甚至還稱市長在沒有徵求亞裔社區意見的情況下突然宣布計劃是「種族歧視」。他如今已是州參院紐約市教育委員會主席,在特殊高中改革是否能推進的問題上扮演重要角色,這些都使居民聯盟的家長們覺得,他們可以跟他和解了。
前一天晚上,幾名家長對各自在這次破冰會面時需要表達的內容進行了演練,一直工作到凌晨兩點。這樣的時間對他們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在過去一年中他們無數次為研究美國的政治體系和華人維權策略挑燈夜戰。按照計劃,臧東慧是第一個發言者,他常對維權戰友們說所有的戰爭目的都是為了和平,這次他被分配了和平使者的角色,向劉醇逸表達對他支持特殊高中考試的感謝。
但因為要從曼哈頓的公司趕到貝賽,臧東慧遲到了。開場的橄欖枝被省略使得這場會面開始時氣氛有些尷尬,雙方顯然並沒有忘記去年競選時結下的心結。
但到最後仍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雙方握手言歡。其中一名家長,電腦工程師Vito Kwan拿出兩件由他設計的上書「衛SHSAT」的T恤衫放在桌上對劉醇逸說:「我們給您和您的工作人員帶了點小禮物。」深藍民主黨的劉醇逸打趣說:「我喜歡這顏色,藍的。」「呃,我們也有紅色的。」Vito Kwan不動聲色的說。